第72章
“今天日头高照，正是搓麻将的好时间，我手痒，赵先生能不能陪我玩两圈？”
“荣幸之至！”赵正轩是雀战高手，深知麻将台是个交际场，上台自然而然就会拉近关系，所以他求之不得。
季惠云吩咐佣人在客堂的紫檀云母石大圆桌上摆下麻将，邀请赵正轩夫妻入座。
“我今朝是来看干娘的，还没上去问候一声，怎么能坐下来搓麻将，太失礼了，干娘会怪罪的。”王吉芬忸怩推辞。
见妻子推辞，赵正轩也不敢入座，摆手说不妥。
“你干娘在念佛，今天是十五，吃素。曼丽在楼上伺候她，别管她。”
季惠云顿一顿又说：“难得你有这份孝心，上去问候她一声也不错。去去就来，陪你干爹打牌。你眼睛里不能只有干娘，没有你干爹。”
王吉芬娇嗔道：“我冤枉！一进门先来问候您老，怎么就眼睛里没您？”
季惠云笑着挥手让她赶紧上楼，还吩咐：“顺便把曼丽也叫下来，三缺一伤阴德。你干娘念佛，要清净，你们别陪着啦。”
季惠云招呼赵正轩入座，让佣人换茶。
“赵先生身形魁梧，行走敏捷，没有读书人的酸腐，不是一碰就倒的空心模子。”季惠云对赵正轩说。
“谢干爹谬奖。不瞒您说，我是苦出生，从小在街头打架争饭吃。长大之后也喜欢舞动弄棒，略通拳脚。”
“好，好！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我也不喜欢，这世界这种人没啥用。”
说话间，王吉芬与佘曼丽携手下楼。
“干爹，错麻将哪能缺了我！”佘曼丽看见麻将两眼放光，“干爹跟我坐对天门，不能让你们夫妻俩做上下首互相喂牌。”
佘曼丽在季惠云对面坐下。王吉芬蹩到赵正轩身边，暗暗拉他衣角，悄声说：“我没带多少钱，你省着点，别老是点炮。”
然后她满脸堆笑，坐在丈夫对门。
王吉芬痴迷麻将，一天不摸手心发痒。赵正轩虽没这么热衷，却经常陪妻子摸两圈，牌技自然练得炉火纯青。第一圈麻将摸下来，赵正轩立刻明白，坐自己上首的佘曼丽是个中高手，没让他吃过一客牌。而季惠云牌技稍弱，毕竟年岁大了，摸牌出牌有点慢。
“第一圈是敬牌，我不胡头胡。接下来不客气了，你俩当心！”佘曼丽说。
王吉芬不悦：“曼丽阿姐，你尽管招呼，我俩不怕。只是想你对干爹客气点，他老人家的牌你也敢胡？”
佘曼丽嗤之以鼻：“你太小看干爹，他老人家是这么小气的人吗？否则市面怎么会做这么大？”
“打牌能输几个钱？有本事你就伸手来拿。”季惠云笑盈盈说。
王吉芬酸楚地望一眼丈夫，表情凄惨。
赵正轩只当没看见。两圈牌下来，他给季惠云喂了一炮。王吉芬恨恨地瞪他一眼，埋头洗牌。佘曼丽不乐意，把骨牌一摔，说：“上首手指缝真紧，滴水不漏，一颗牌吃不到！换人换人，你们夫妻俩对调座位，让赵先生坐我上首。”
“你是柿子捡软的捏，看他人好漏牌，就想换座位，没门！”王吉芬翻一个白眼。
说话间又摸完一圈，仍然是赵正轩放冲给老头子。王吉芬细牙紧咬嘴唇，鼻子上沁出一层细汗。她抬头望一眼丈夫，看见他神色如常，完全不当回事。于是，伸脚从台面下狠狠踢一脚丈夫，提醒他别输的太惨。
又摸两圈，这回是佘曼丽放冲给王吉芬，她只顾抱怨，没看桌面上的牌。
“晦气！”佘曼丽猛一甩，把面前的牌推出老远，“这牌没法打，你们夫妻俩一个拼命拦住我，一个拼命喂牌。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们那点小九九，你俩不就是为了讨好老头子吗？”
“牌场上输赢很正常呀！”王吉芬说。
“正常啥！你俩想给老头子送钱，我不管，可别赢我的钱呀！”
“曼丽，你这话不上道，上得台面赢得起也要输得起。”季惠云笑着说。他抽出桌面上一盒烟里的一支，叼在嘴里。
赵正轩眼疾手快，摸起打火机给他点上。
此时，门外走入一个人。他身材伟岸，熊腰虎背，一入门，投入室内的阳光被他挡去一大半。他走到季惠云身边，单膝跪下来说：“我已经把汽车从修车行里开回来了。”
季惠云颔首，表示知道了，继续注视牌面。
“阿福，侬来的正好。他们夫妻俩一搭一档，一唱一和，把我坑惨了。你上来把赵太太替换下去，让她上楼陪干娘。”
“我手气正好，拿我替下去，摆明了欺负我老公嘛。”王吉芬不乐意，“要不，我老公给你让位置，我来跟你们夫妻俩大战十六圈，看看谁厉害。”
王吉芬自恃牌技高明，不怵任何人。她想把赵正轩替下去，季惠云再怎么想赢，不好意思在一个弱女子身上捞钱吧！
“看来赵先生是妻管严哪，男人在外面应酬，怎么能被老婆管住？”季惠云悠悠地开口，“我只想跟赵先生再搓两圈。”
老头子放话，王吉芬不好再说什么。于是，四人调换位置，赵正轩与季惠云坐对天门，吴阿福与佘曼丽夫妻俩面对面。这阵势摆明了要坑赵正轩！
王吉芬心中焦急，蹩到丈夫身后，给他出谋划策，甚至直接伸手摸牌，替他出手。赵正轩也无奈，知道妻子要不是囊中羞涩，不会如此失态。
牌桌上，吴阿宝、佘曼丽夫妻都是老手，季惠云拙中藏巧，再说赵正轩也不敢胡他的牌。所以，尽管妻子在身后指点，赵正轩仍然点了几回炮，有放给季惠云的，也有放给佘曼丽的，把佘曼丽喜得乐滋滋的。而吴阿宝是个识山水的人，看出这是季惠云设的局，也掂不清赵正轩深浅，全程像个相公，既不胡牌也不放冲。
王吉芬暗中拧丈夫背脊好几回，恨恨地说：“你不听我话，乱出牌，看你输的底裤都脱没了！”
